土台乡的岁月

 

 

 

最近，晚上总是爱做同一样梦，梦里有熟悉的山、熟悉的水、清澈的小溪顺着弯弯的小路流淌着、那口甘甜的老井边卧的小黑狗.....

 

梦醒时，我知道又梦到了“土台乡”，那个曾经让我青春燃烧的地方，它的沟沟凹凹，它的山山水水，还有那稻田边的一草一木，怎能让我忘，又怎能不让我梦绕牵挂。

 

那年农校毕业后，我被分配到土台乡农技站工作，那是个橙黄橘绿时秋季。

 

记得接到工作通知书瞬间，我心里五味杂陈，纠结、难受。同学们大都分配到城区各局，而我却分配到乡下工作。在家里，我排行老六最小，哥哥、姐姐都宠着我，父母疼着我，从不让我干活。放学后，有时间就找同学们下下象棋、围棋，吹吹牛、打下球，日子过的无忧无虑。

 

但，一切都要从接到通知单这一刻发生转变，彷徨、纠结夹杂着失落让我几夜没能入眠。

 

打听到土台乡不通汽车，只能走水路，而且下船后还在步进走2个多小时才能到乡政府。带上铺的盖还有必要的物品，足足要挑一担子东西。长这么大没出过力气，怕路远挑不动行李，所以三姐夫说送送我，帮我把行李挑上。那天天蒙蒙亮，母亲就喊我早早起床，说：“三姐夫老早就来了，饭也做好了，赶快起来”。一百个不情愿的我还是乖乖起来，与姐夫吃完母亲做的鸡蛋煎饼后，趁着月色，三姐夫挑着行李，我跟在后面到郧阳码头坐船去土台乡报道。坐在船上，望着空空的河面，心里顿时感觉也象江面那样的空荡荡的....

 

经过近3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一个叫龙滩河码头的地方下船。三姐夫挑起了行李，我跟在后面，弯曲的羊长小道看不到头。一路上，山路弯弯，叫不出名的野花零散地开在山间，山坡上黄橙橙的桔子挂满树梢，地上金黄的玉米咧着嘴笑，路边朵朵黄色的桂花散发出浓浓的香味，让秋天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香气。

 

走在黄土路上，灰尘随着脚步落定而飞起，不一会买的新靴子已满是灰蒙蒙的一层了。走了好一会，前面的三姐夫此时已是满头大汗，我赶忙对姐夫说：“我挑会，你歇歇吧”。姐夫笑着把扁担交给我肩膀。我接过姐夫的担子，没走几步肩膀就压的生痛，左右摇晃起来，咬咬牙，忍着肩膀上的痛。秋风轻轻地吹起着我的衣袖，挑着、痛着、忍着，心里涌起一份伤感，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滑落到嘴里感觉到咸咸、苦苦的滋味.....

 

“零泪向谁道，鸡鸣徒叹息。”此时，我的心情如同这句古诗写的那样惆怅。

 

来到单位，老站长热情接待，赶忙到2里外的街上买了两斤新鲜肉，几把青菜，让站里小刘去对面小河沟里去洗菜，随便买了两瓶“黄山头”（当时是1瓶1.8元）。小刘忙前忙后挑水、劈柴、点火做饭，1个小时后，终于菜熟饭好，坐下喝酒。我敬老站长、敬小刘，不知觉中，我已喝醉了，当桌就开始哇吐起来，吐着、吐着有种想哭的感觉。

 

单位很小，三间民房，中间是工作室，两边都是卧室，房前半间是厨房。我与单位小刘住一个房间。 吃饭艰难，要去街上买菜、然后去3里多地方挑水。第一次去挑水，面对水井不知如何打水。请小刘教方法：“一根长绳子一头栓着水桶，一头拿在手里，先把水桶放下去，然后用手猛然发力，借力摆动水桶头使它下沉，向上提。经过多次练习，终于会打水了。但是初次挑水却不会，一桶水挑回去，已剩余半桶水。脚下走不稳左右晃动，水四溅而出，一路上洒的只剩半桶水了........

 

刚来时，最怕的是晚上时间难打发。乡下刚通电，线路不稳定，老是停电。上街买了一个煤油灯，点上，满层亮堂着。没有电视机、没有收音机、漫漫长夜拿起一本书，看的眼痛。

 

难受的是夏天，屋里热气腾腾，没有电扇，更不敢想空调了。光着膀子，一把扇子煽着点点微风，热的不行就睡在外面田埂上。蚊子那个多，叮咬的前半夜无法入睡，只能把全身蒙在单子里。冬天，乡下山大林密。北风呼啸而过时，那个冷的只跺脚，架起大木棒生一盆媾火，几个人围着火盆脸膛烤的通红，眼睛被烟熏的只流泪水，胸前暖和，背后却冷着。

 

乡下人待人热诚实在。乡下没有好酒，大多是自家酿造的黄酒。来客人了，主人家一定会拿出存放的黄酒热情接待你。初次喝时，感觉丝丝甜味，口感好。也就多喝了一碗，谁知黄酒后劲足，见风后人就倒。白酒也是很便宜的尖庄酒、黄山头，价格没超过5元，为喝酒很是醉倒过几次，醉的一塌糊涂。

 

乡下工作辛苦。受自然环境影响，天晴时出门一身灰，下雨时出门一身泥。由于是从事农技推广工作，下乡就是家常便饭。没有交通工具，乡里唯一的现代工具是一部老掉牙的吉普车，属乡长和书记专用。所以下乡要靠双脚行走，一走就是几十里地。因为年青，所以被乡政府抽出去多些，今天抓计划生育、明天催交提留款，后天要开现场会........

 

也有高兴的时候。为了看场电影，兴奋的跑上几十里路不感觉到累，电影放完时，还傻傻地站在那里不想走。

 

闲时，学会了上山采香菇、木耳、荠荠菜、黄花菜、捉蜈蚣.......学会了下池塘抓泥鳅、摸老鳖，水田里捉菜花蛇。记得一次捉着一条3斤多重的菜花蛇，回去加上香菇、葱、生姜等着料，那个香呀，美呀，现在回忆起来还是香味十足。

 

最高兴时刻莫过于丰收在望的时候，当金黄色的麦穗沉淀淀的把麦杆压弯了腰，黄橙橙的桔子桂满树枝，大个的红薯挖出地头，绿油油蔬菜破土而出时，那个喜呀，那个乐呀，堆满了每个人的脸膛。

 

乡下最热闹时候是腊八节前后，家家户户开始张罗着杀年猪、包饺子、炸油条，给小孩子们买衣服，浓浓的黄酒味也从门里飘散到田间、地头。于是，人醉了，山醉了，乡村也醉了。

 

一盏煤油灯、一把扇子、一口老井，还有那浓浓的黄酒味，让我度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岁月。

 

一转身、一回头，30多年已过去了。

 

但那山、那水、那井、那摇着尾巴小黑狗，却时常让我魂牵梦萦。

 

如今，那段青春燃烧的岁月常常悄悄的进入我梦里，在梦里生根发芽。

 

珍藏它，记住那段岁月，淡淡地回忆，有股甜滋滋的味道。